透过镜头看社会

现实比小说荒诞多了
虚构还要在一定逻辑下进行
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

三个人坐在摄影展厅中央的沙发上

1.

   三人正坐在摄影展厅中央的沙发上,四周挂满各种照片,有色彩饱满艳丽的风景照,也有拍摄胡同的黑白照。

K指着其中一张说:这就是你所谓的好照片吗?

L试图辩解,这是8乘10大张底片的直接映像,只有这种东西才符合摄影的规律,因为可以被收藏,层次好,可以放很大,耐看。

“只不过是一张很清晰的垃圾”,K说,“它又能带来什么呢?如果你们不拍摄一点儿有意味的照片,还有什么意思呢?”

G只对其中一张从西向东拍摄的北京全景图感兴趣。

“它是从中央塔上拍摄的,因为这是玉渊潭”K指着近处的一块儿水说,“那儿是八一湖!”

“八一湖就在玉渊潭里面!” L说。

“国贸!天意市场!……” G接连说了很多地名,从照片上只能明确便认出国贸的两座塔楼,其他地点都是他依靠位置想象出来的。

“你们知道我以前住在哪里吗?”G继续比划着,“就在这儿!后门有一条小路直接通玉渊潭后门……”

L看了半天,说:“一片儿都是平房。”

“平房里也藏着楼房”,K说,“我去过,破地方,楼道里充飘着煮毛蛋的味道……”

2.

   三个人正站在一张表现埃菲尔铁塔维修工的老照片面前。

“那你觉得呢?工人的表情是真的还是假?”K指着照片中的维修工问,“还有那些照片的表情,是真的还是假的?”

G保持着沉默。K继续说,“人们在得知自己将被摄影机摄取的时候,表情都会有很大的变化,因为现实中的我,要变成照片中的他了,从主体变成客体,此时此刻,他就会不知不觉地扮演一个人,一个心目当中的自己,一个自己喜爱的、可以代替自己的形象……然后……就这样。”

“我知道,追究这些东西是无聊的,追究自我想象只会让生活无聊,比如打炮!”

“哈哈,是啊,中老年了嘛,一方面越来越熟悉那个身体,另一方面,越来越在意自己的表现,越在意自己就越容易观察自己、控制自己,而不是享受这个过程……这跟拍照差不多!”

“那你呢?”

“什么我?其实最近我也在想,照镜子的时候一些表情会自动消退,依靠照镜子我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真正的表情。”

“哈,那这些抓拍是不是刚好抓住了这些人真面目?”

“看自己的照片,感觉就好像一个罪犯看到自己被当场抓住的罪证。”

3.

   沙发很舒服,三个人伸着腿,不愿意站起来。“那张还不错呦!”G继续环视四周,他评论的照片上半截是两条水管儿,下半截有一个面积很小的、类似窗口的物体。

“沙龙气息太浓了”L说,G说:“恩,它将视觉中心引向那个小方块儿,但那个小方块儿却一片模糊……”

“大家正在陷入一种程式化的抄袭”,K断言道,“拍摄了太多的胡同破窗户,面无表情,毫无意思的人。就好像日本毛片一样无聊。”

“日本毛片,的确很无聊,”G表示赞同,“程序从头到尾,从来没变化,都能猜得出来了。”

“如果没有偶然性,就会无聊。”K说。

4.

   三个人走到布列松著名的“跳水坑”照片。

“这里面包含了偶然性,可是一切又那么完美!人的动势,水坑儿里的倒影,主体捉摸不定,反倒是背景清晰一些……”

他们随即走过法国一个又一个旧梦:1900年的焰火,1924年的街道,1948年的小酒吧,看到60年前,一些人等待雨停的焦急表情……

“你觉得摄影者寻求什么呢?”K问,然后自问自答的说:“也许,最快乐的东西都是非延续性的,顶点存在于一瞬间,然后迅速消退。好的作品摄取了一瞬间的乐趣,盗窃了时间的秘密。”

———

写于20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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